疫情之下的意大利：生命的代价太沉重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意大利的疫情还在恶化中。仅上周六一天之内，意大利就有793人死于新冠病毒，周日也死了651人。病例的激增更是令人可怕，这几天每天都有超过5000人病毒检测为阳性。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很多人得不到救治，只能自己设法隔离。

目前世界上新冠病毒死亡人数的大幅增长，主要发生在欧洲，尤其是在意大利。全球13000多病毒死亡人数，意大利占了将近三分之一，已确诊的病毒感染者至少有54000多。

来自意大利的各种最新信息表明，没有迹象显示意大利的“杀手病毒传染力”在减弱。当地医务人员对疫情的扩散已经感到绝望，因为当地医院已经没有能力救治，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医疗用品都远远不够。他们只能呼吁其他国家救助，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对很多的危重病人来说，往往救援医生还没有赶到，他们已经被送到了火葬场。很多医院表示，他们甚至连把死者送到火葬场的车辆和人员也忙不过来，只能向军队呼救派军车来把尸体拉走。

令人恐惧的还有，当地报纸的讣告陡然增加，从最早的一天一版增加到现在的每天十多版。当地的报纸经营人员说，如果疫情得不到控制，恐怕他们的报纸的一半甚至多半将用于刊登死亡人员的讣告，这不是他们要想办的报纸，尽管现在每天都在出版发行，但他们也都不忍心再翻看。

当地医生们最难过的是很多死者“都是在完全孤独的情况下离开这个世界的，因为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人看到他们了，我们是他们一生中最后看到的人”。

面对疫情的继续严重蔓延，意大利人真的开始感到恐惧害怕了，不仅意大利民众急了，意大利孔特政府更是急了。欧盟也是万分焦虑，一再表示要不惜代价帮助意大利遏制病毒的进一步扩散。

意大利当局已充分意识到，仅靠一般的动员、号召、规劝甚至宣布封城管控，已经不能解决疫情继续恶化的问题。为此，孔特政府正在全面动员和部署意大利军队进行疫情管控，同时进一步加紧管制措施。周日，意大利政府宣布全国禁止进行任何活动，并关停了所有非必要的业务。但当地超市、银行、药房和邮局等仍属于例外。另外，根据新规定少量特殊企业仍可照常运转。

孔特总理再次向全国喊话：意大利正面临着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峻的时刻，所有“并非绝对必要、至关重要或必不可少”的企业和工厂，都将关闭至4月3日。意大利卫生部周日宣布，除“出于不延误和经证实的商业、个人健康原因或其他紧急事项”之外，意大利人将被禁止外出和跨城市流动。

罗马的警察小分队正在对过往行人逐个检查证件，并对违规人员进行罚款。前往商场购物的人被迫在入口处排队等候，以确保商店一次只能容纳少量的购物者。如果有人违反规章制度，到公园游荡或停下来在没有人的城市拍照留影，他们都将被处以罚款。

意大利疫情如此严重，不仅出乎世界很多国家和很多人的想象，也是意大利本国政府和民众说没有想到的。

按说，意大利作为“西方七国集团”（G7）之一，虽然排名最靠后，近年来经济不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比世界上很多其他国家，在公共卫生设施和医疗水平方面还是高出一截，而且就国人平均床位数而言，要高于欧盟内的不少国家。医护人员的比例也不低。

另外，意大利在欧洲，在整个西方国家中，虽说是较早发现新冠病毒病例的，但也是最早采取疫情防控措施，特别是实行部分地区和全国封城措施的国家，按说意大利的疫情早应得到控制，死亡人数也不至于这么高，怎么会发展到越来越严重？

近日欧洲多家媒体发表评论指出，意大利的疫情不断蔓延，病例高居不下，尤其死亡人数如此之高，固然与这个国家的老年人口占比较高等因素有关，但最根本的问题还是这个国家的政府虽采取了而且不断加强了疫情防控措施，但在实际执行中漏洞不少，防控没有真正到位。

一是虽宣布了北部地区和全国的封城，但留下了很多口子，包括人员的外出、商店和餐饮的继续营业、对人员外出甚至跨地区流动的管制不严，以致病毒的传播一直在全国进行之中，交叉感染的情况很严重。即便现在，也还存在管控漏洞。

二是虽有人员外出、商店关停等不断严厉的措施，但当地人设法钻规定的各种空子，如当局不允许人们随便外出，但只要是到超市、商店、药店、邮局、银行等购食品、生活必需品和邮寄信函包裹、办理银行业务，就被允许。于是，罗马等地仍有不少意大利人“流落街头”。每天有好几次牵着狗，带着家庭成员甚至邻居一起外出，借口是必须出门买杂货，但时常只是买一个香蕉、一块面包、一把蔬菜。有的人一天外出跑几趟，或者隔三差五地到商店、银行、超市等分别走一趟。一些人声称，他们只是在“封城状态下享受狱中的放风权”。

三是相当多的人采取“笑对病毒”的盲目乐观态度，认为病毒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可怕的，别人会被传染未必自己就会。一些人甚至以保障“人身自由”为由，不执行当局的有关规定。有的虽公开表示理解执行，但实际抵制抗拒。有评论指出，意大利人的“自由主义思想”根深蒂固，他们很会创造“新颖的生活方式”，绕过管控，并非当局发布一个通告或有人在电视上发表一通讲话，就能说服这些人改变传统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

一位随同夫君从亚洲去到欧洲工作的媒体人上周末在社交媒体上发文指出，在意大利，甚至在英国伦敦和法国，“我有很多互动，让我感到非常困惑的是人们感觉到四处走走，仿佛什么都没错”。欧洲对疫情的反应迟钝和脱节，再加上“文化态度”，使这种病毒得以流行。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地不少人更喜欢轻松自在一些，“出去喝一杯、聚个餐是他们文化和生活的一部分。而且顽固地坚持我喜欢那个”。但不幸的是，在疫情大流行的情况下，这种自由散漫态度是行不通的。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面对病毒，你不能笑。否则你将被感染”。

米兰等地的官员和医生说，在米兰和意大利的许多城市，“有些人仍然不了解留在家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我们需要严格的规则，所有医务人员都同意这些规则，因为这是我们与病毒对抗的有效武器之一，并试图劝说人们严格自律，遵守规定，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付出这种牺牲”。

欧洲媒体评论说，意大利6000多万人口，只要其中的千分之一乃至万分之一的人不遵守当局的疫情防控规定，不愿宅家自我隔离，就会不断发生病毒传染问题。这个国家就是有再多的医院、再多的病床和医疗设备，也不够应急用。“少数人公然无视救生规则，带来的是整个国家的遭殃。”

但在不断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后，不少意大利人的思维、生活态度和方式也在改变。不少人选择在家自动隔离，并陪同孩子在网上学习。这无疑是好的转变，但能否普及开来，并坚持下去，依然是个问题。也许，更多的病例和死亡，比当局的管制措施和呼吁更有影响力。

（本文作者为东方智库首席研究员）